没有糖边

祝刚好点进来的你圣诞快乐!!!!

【赤安】起始于3的怦然心动

*莱波—冲安—秀零时期的三个平安夜

*莱波时期基本没有感情线 偏向于幼驯染纯友谊向 莱伊基本没有出场

*whisky trio可能关系过于和平友好

*个人理解下的景光 大家都爱的全知全能苏哥

*虽然是三个时期 但总之每一个身份的表现都很降谷零

*大量啰嗦无趣的絮叨 非常抱歉

*人称变化频繁

*一些捏造

*秀零期完全是黏黏糊糊乘以三次方的恩爱闲聊(真的是闲聊)日常 没有帅气的两人

*作者很菜 不知所云 明明写了三个却没有建立起什么联系

*有点长

*圣诞快乐!!

 

 

 

 

·3

 

波本正刷着牙,他从碎了一半的发黄镜子里看到苏格兰挤过来,一侧肩膀倚在洗漱间门上,朝背后比划了一下大拇指。意思是“他去阳台抽烟了”。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头扶着脏兮兮盥洗池的两侧不屑又使劲地吐出一大串泡沫,接连呸了几口。苏格兰抱着手肘,用手背蹭着下巴上的胡茬,一边苦笑一边看着波本在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用浑身解数倾泻着极其不波本的粗鲁举动。

“好啦,好啦。”他轻松地说,“任务也完成了,最终的结果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好极了!”波本不回头,冷冷地扯过毛巾搭在脖子上,空出的左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用力向下一指苏格兰的腹部。被指尖瞄准的毛衣底下,是被绷带缠了数圈、只草草处理过的枪伤。苏格兰立刻像又挨了一枪一样弯腰一缩,夸张地作势咳了两声。

“nice shot!”

“……”

波本不理他,把接进手心里的水往脸上浇,弄得水花四溅,用背影无声地愤怒大喊着开什么玩笑,你居然在胳膊肘往外拐替他说话?!

“抱歉嘛。”

“我们都有错,但需要道歉的不是你。”他把嗓音压得很哑,整个脸连同乱糟糟的头发深深埋进毛巾里,让它在那里停顿了几秒。再移开的时候,镜子里出现了一双狠厉得发蓝且毫无阴霾的眼睛,“是那个每次都自以为能摆平一切的狗杂种。”

“我知道你很生气,擅自行动也肯定是莱伊不对。”苏格兰好脾气地推销玉米片一样娓娓道来,“但他要是不提前开枪,说不定比这还坏。谁也没想到有职业杀手埋伏,又被发现狙击地点又没法按照预定路线撤离,我本来就不够机灵,只受了这点伤已经……”

这些聪明得要命的波本当然比他还清楚就是了。苏格兰说到一半就自觉太过喋喋不休地噤声,转而放弃般闭上眼睛抻平嘴角从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向我道过歉了。”

“那还真是懂礼节的天大的好人啊!”波本假笑,“一句道歉差点值了两条命,换成国际货币存银行里是不是还保值升值?”

“你果然也在生我的气啊!情况紧急,……”苏格兰苍白浮肿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语气沉了下去,“你们两个都很厉害,有不同的打算,但会不会有意外这件事谁也打不了包票。而且既然会道歉,也就说明多少承认当时自己有考虑不周吧?莱伊他。”

窄小的洗漱间里回荡着水滴到瓷砖上清脆的声响,波本垂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话里省略的内容是什么。那提前放出的一枪,其实是将靶心从当时正在接近目标的波本身上硬生生扒下来,套在了两个狙击手脑袋上。早在子弹冲出枪口之前,苏格兰就知情了;为对方铤而走险几乎是他们作为多年伙伴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而这次成功的是景光。

莱伊考虑的无非是高效地完成任务而非搭救他,更不会有牺牲自己或苏格兰任何一个人的念头,但不管是否出自本意,这种不由分说地转移最大责任的自大做派都让波本厌恶至极。他没有权利决定谁应该去鬼门关闯一趟,哪怕这其中包含他自己,哪怕另一位也心甘情愿,哪怕是出于对波本能力的绝对信任。如果不是莱伊的判断,这次捂着肚子甚至拎着脑袋回来的无疑会是波本——在那种相反的情况下,景光一定一样生气,而他也一定会一样如释重负。

实际上他能理解也该理解。在强制性的理智分析中,他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抱歉,苏格兰,我不该……”

“不说这个了。”苏格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面部肌肉松弛下来,随即在一个突兀的响指后恢复了和虚弱神色不相称的明朗笑容,用那种一听就在打哈哈的转移话题方式说,“我最近有个重大发现!”

他不等回应就兴致勃勃地自顾自接了下去。

“我觉得莱伊一定是个哥哥。”

波本这下疑虑重重地透过镜子盯着他。

“重大发现?”

“重大发现!啊,”苏格兰面对波本眼睛里盘旋得越来越深的疑惑,急忙辩解般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波本像突然想起来了一般继续擦脸的动作,“你想说救世主也有温情一面?”

“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啊,或者都有?”苏格兰无视波本带刺的语气,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回是在拿右手手指蹭左边脸颊上的胡茬。

看来他真的很中意他的胡子……波本一边暗自觉得好笑,一边开始整理逃回据点后由于挤在单人沙发里匆忙睡着而变得一团糟的额发。

“哎,一般这时候不该问问为什么的嘛!”

“这么起劲!”波本稍微向左挪了挪视线,对上了苏格兰欢欣鼓舞跃跃欲试的双眼,被抚平得差不多的愤怒也借着笑意一口气撒出去了,“毛衣蹭上墙灰了。”

“呃啊,不会吧!讨厌怎么不早说,人家很喜欢这件——”

“为什么?”

苏格兰的女子高中生talk模仿秀立刻被他自己要求的提问打断了,他伸出两根食指,笑嘻嘻地指向前方。

“今天是?”

“啊?”

手指挪向了额头上方,形成两个除了位置以外完全不像的角。波本这才回想起日历上只剩概念的数字,与之相关联的是与这间肮脏又寒酸、飘荡着消毒水和发霉气味的失修公寓完全不符的香喷喷的词语。

“……平安夜。”

“Bingo!其实我前几天溜出去买烟的时候,正好看到莱伊从一家完全不适合他的店里买了东西出来。就那种粉扑扑的礼品店,招牌上画很多花的,亏他能面不改色地戴着墨镜进去,跟打劫一样,特好笑……我有点在意,就远远地跟在后面走了一段,发现他在拿着那个东西往邮局走。”

“是什么?”

“这就是重点啊!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没想到居然是——”

在波本丝毫不感兴趣的平直目光中,苏格兰终于放弃了故弄玄虚。

“是泰迪熊啦!”

“评估过爆炸物等级了吗?”

“怎么可能!”苏格兰对波本的故意找茬哭笑不得,“肯定是圣诞礼物,给小孩的!虽然他当时的表情看上去挺嫌麻烦的,但也不是那种要杀人的脸。该怎么说,就像今天很累了,但家里养的狗叼着绳子冲到面前很期待去公园玩那样的表情。然后再想想,平时他好像也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细心,轮到他买东西的时候根本没问过能量棒品牌和口味之类的,但从来都没弄错过。”

那倒真是。“怎么了吗?”

“嗯,也没什么。”苏格兰挠挠眉心,“感觉哥哥就是会做这类事的人。”

虽然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波本还是从他突然略显寂寞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个远在故乡的记忆中的兄长的影子。他沉默地放下了梳子。

“莱伊也是人,甚至还买泰迪熊,还过圣诞节呢,我就想说这个。”他已经迅速打起精神,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波本。“接下来的时间还长,他很强你也很强,合不来也没关系,只要好好商量然后好好相处,嗯?”

言外之意,要是想从这头独狼身上套出点线索,把关系弄得不那么鸡飞狗跳是重中之重。我不清楚他,但我了解你,你是最优秀的,在怎样的泥潭中都能漂亮地起舞,这种程度的斡旋不过是小菜一碟。景光这家伙,就知道他根本不是单纯想说什么莱伊像不像是个哥哥的话题,这种拐着弯的说教还真挺符合他的。

波本终于扭过头,苏格兰像是等着这一瞬,用唇语冲着他静静地吐出一个拉长的“zero”,然后爽快地眨了眨眼睛。

房间另一侧传来拉门打开的声音。

“啊,莱伊!我OK了,可以出门了……”

降谷看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没心没肺地顶着红红的鼻子抱着手臂在室内溜达,突然觉得被摆了一道。最会搞定幼驯染的永远还是幼驯染。他唰啦一声甩开那条拧干了的毛巾,飞快系好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死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扬起了下巴。

左脚踏出洗漱间的一瞬间,完美的、波本得不能再波本的面皮再次严丝合缝地就绪了。

“早安,”他对着那双阴沉的眼睛露出自己最擅长的虚伪微笑,“来杯咖啡?”

 

-

 

由于分头行动,波本比另外两人更早地回到了据点。他刚把那条昂贵的围巾随意地搭上衣架,目光就敏捷地落到了属于莱伊的沙发上堆放的沾满灰尘的大衣上。他面不改色地摸过去,将它连同苏格兰揉成一团的带血衬衫一起假意抱进了洗漱间,然后轻车熟路地将还没摘下手套的手伸进莱伊惯用手的大衣口袋,进行惯例的情报收集。莱伊谨慎得惊人,几乎不会在视线可及的范围留下任何与个人信息相关的蛛丝马迹,大部分时候都只能翻到打火机、烟盒,或者一些更煞风景的东西。

然而这回,出乎意料地,他碰到了一张纸的边缘。波本的神经迅速锐化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用指尖将它拖了出来。一张平凡无奇的纸折了三折躺在掌心,波本记住折痕的方向和顺序,将它小心翼翼地展开。

电话号码?密钥?可龘卡龘因?还是只是一张购物小票?他屏息看向纸中央,上面只拿英文草草写着一行字。

 

“别翻人东西,小鬼。”

 

波本毫不犹豫地将它撕成四片扔进了马桶。

为什么挨枪子的不是这个该遭报应的???

他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了莱伊咬着烟屁股面无表情地写下这行字的模样,全力抑制着瞬间咆哮高涨的怒火将大衣翻了个面。虽然他早就猜到莱伊会察觉情报屋行当小偷小摸是家常便饭,严防死守向来不含糊,但不仅行动和他预料得如出一辙,还收到了如此看不起人的警告这件事还是让波本怒不可遏。即使这时候莱伊推门而入,他也只会冲他的鼻子奋力一击,然后拼了命和他扭打成一团。好好相处?见鬼去吧!

波本没有耐心地探入另一个口袋,果不其然,在那里有另一张不紧不慢地在等着他。这回他就像对待口香糖包装一样,粗暴地两三下掀开了那张纸和可能包裹在里面的冷嘲热讽。


然而上面的字反而让他睁大了眼睛。


波本好像为了反复确认而将它捏起来凑近了脸,然后左转右转横看竖看,揣测了好几遍这五个字母在各国不同语言里能构成的含义,要怎样才能变着法传达出一个冷漠且充满敌意的信号,如何才能一如既往地扣动自己愤怒的扳机,却发现那怎么看都是一个用铅笔涂抹糊得像污渍的“sorry”。

道歉?向自己?莱伊?

波本脑海中一片空白地浮现了这三个完全不可能链接在一起的词语,先是搞不清状况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小声嘀咕了一句“sorry”,“sorry”,又跟着念了一遍,然后又一遍,再一遍,最后终于站在原地,爆发出像是这一生只被允许这样做一次般毫无节制的开怀大笑。

他立刻就知道为什么了,于是随手把那一堆衣服向盥洗池里一抛,冲向房间另一侧拉开了阳台的门。在靠近栏杆的水泥地上,两种不同品牌的烟蒂混杂着摞成了一堆;显然在他陷入沉睡的短暂时间内,有人为忍受疼痛带来的高烧而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的期间还不忘和另一个不惜命的疯子促膝长谈一回,并且达成了某种共识。

“两个混蛋!”他一脚踹散看得人心烦的烟灰,心里的郁结也随之扫除一空。

波本像一只骄傲的猫一样优雅从容地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景光到底都和他说了些什么?因为什么?是怎么说服他的?降谷无从得知。

莱伊鲜少以沉默以外的方式来应对波本的任何一次据理力争和指桑骂槐,与此同时更不会为了寻求暂时的和解而敷衍道歉。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便丝毫不用怀疑他的用意或是诚意。他冷酷、漠然、大部分时候都很正确,因此势必会与另一种意味上总是正确的波本针锋相对。相似的强大能够作为他们在动荡与硝烟的暗无天日中相互托付的筹码,却不能成为维系这肥皂泡一般联系的平衡点。

他不会原谅莱伊,莱伊也不会真的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他们当然无法相互理解更不可能友好相处,有的只会是互相认可之上的互相厌弃,但却有人能为他们提供维持虚假和平的必要条件和充分理由。至少只要他在的时候就可以。温柔、富有责任感、充满人情味,即便埋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也会自然而然地渗出微光。能够察觉这束微光并且不对其报以冷眼的莱伊,也许真的和他像是为人兄长的一面一般,在那颗钢铁心脏没有展示给他们的角落藏着不同寻常的柔软。即使是在那样的悍然之下,即使由于立场他们终究必然为敌,这种可能性也并非为零。

有人让他愿意这样相信。

波本好不容易从橱柜深处掏出一瓶没开封的威士忌的时候,外面刚好飘起了雪。在稀薄得如同白开水的冬日阳光中,他眯起眼睛,第一次发现窗外此起彼伏落了雪的三角形屋顶,竟然有点像一片有模有样的圣诞树。

 

 

 

 

·2

 

“安室先生?”

安室脊背靠在墙边低低垂着头,两手摊开在身侧,额角还在往下淌血,没有对呼唤产生任何回应,可能是彻底昏死过去了。冲矢又尝试了两次,还是一样的结果。于是他稍微向外探出目光,在一片嘈杂的混沌中极力快速地再一次分析状况。

凶手选择在平安夜这样的时间对鲜少抛头露面的大人物进行暗杀并不是一件难预料的事,所幸尚未有人遇害,但已经出现了好几名伤员。刚刚接二连三的枪击已经使这条本就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商业街产生了巨大的混乱,近乎寸步难行。在确保孩子们的安全过后,冲矢为寻找捷径与闻讯出动的FBI同伴汇合而拐进了一条暗巷,却不想在这里碰到昏迷不醒的安室。

他身上残留着激烈的搏斗痕迹,在黑暗中也能辨认出几处明显的皮外伤,显然是碰上了相当难应付的对手,并且不止一人。冲矢掏出手机,用GPS定位当前位置,选择了一个匿名的海外中转站,调出他能找到的安室直系下属的邮件地址。尽管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敏感时期公安一定有所动作,很有可能会和安室打照面,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会是以这样的形式。这次事件棘手程度也许高得超乎想象。

冲矢低着头俯视着一动不动的安室,现在的他脆弱安静得像在斗殴中落了下风的不良中学生,足够让任何一个吃过他直拳的人目瞪口呆。作为莱伊的时候倒是没少见过波本假寐的模样,但那每一个都戒备到能在几秒内送出锋利的眼刀。在按下发送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朝安室的脉搏探出了手。

不好。

在本能袭来的一瞬冲矢便立刻缩回手腕,但那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已经闪电般固定住他,猛地将他拽向似乎奄奄一息的人。

冲矢隔着镜片对上一双清明得近在咫尺的眼睛。互相推搡的人群、圣诞氛围的商场音乐、撕心裂肺的哭泣全部沦为环境音,他们在彼此的呼吸声中沉默地对峙着。

“这是他的手。”

良久,对方不带任何感情地陈述了一句。那只抓住手腕的手将大拇指顺势滑向了他的掌心,以垫住手背的其他四个手指为支撑狠狠地向下按压着。以这样的姿势将狙击手赖以生存的关键折断只是一眨眼的事,但冲矢没有作出任何挣扎,顺从得仿佛一个任由摆布的无辜人质。

“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左手了。”他像是面对久别重逢的情人一般尽可能抚触每一寸他可能碰到的掌心,又像在确认一个来之不易的会呼吸的奇迹。在不规则的喘息中,安室的五官终于从刚刚失焦般的空白中找回了往常讽刺的笑容。“你是从哪偷来的,冲矢昴先生?”

“我不记得我有偷过任何东西。”

“没错,”安室像是要用尖刀一样的眼神将他悉数剖开,他带着冷酷的笑意嘶哑地说,“你只抢过还不回来的。”

冲矢的声音温柔且平缓,“你受伤了。”

“这种程度你早就见怪不怪了吧?”

“不赶快处理的话……”

“有劳你费心,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安室维持着嘲笑的表情,每吐一个字便坚决地加重一分手上的力道,“你每一次都会对死敌这样动恻隐之心吗,这就是你们美国人的浪漫,都这么愿意送死上门?还是说只有不乘人之危,才对得起这张君子的脸?”

沉浮不定的光影中,他沾满血污的脸上富有攻击性的神情和方才判若两人地生龙活虎。那是一个冲着被彻底剥夺了信任的人才会显露的眼神,冲矢心底倏忽泛起一丝波动。

“……看来安室先生真的很不愿意见到我。”

冲矢让目光在他颤抖的咽喉上停滞了几秒,然后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如同点亮一串节日的彩灯一样,缓慢地睁开了安室想要见到的人的眼睛。

赤井秀一看着他,像是要彻底击碎安室的假面一般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今天晚上最接近真心的一句话。

“你不是我的敌人,降谷零君。”

安室的笑容瞬间化成了粉末。他以骇人的速度将另一只手扑向冲矢的脖颈,把那件严严实实的高领毛衣向下扯去。将确实的仇恨转化为不存在的人类的罪魁祸首立刻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你还是不明白。只要你还在这世上一天,我就还想要你的命一天。随便你怎么挥洒你的英雄主义和个人原则,我总有一天会置你于死地。但是,”安室凝视着那个环状的东西,像是看到了生命尽头一般视死如归。他曲起食指和大拇指,弹了弹变声器的正中央,仿佛是在宣言终有一日要贯穿隐藏在那之后的喉咙,“不会是现在。”

“谢谢你,”冲矢不动声色地轻轻抚上了他的肩膀,那是一个异常的、亲密得不符合他们之间关系的放松举动,“安室君。”

安室果断放开冲矢的手,麻利地站了起来。

“前方第二个路口左转,一共三个人,开一辆黑色的五十铃,保险杠有损坏。”他的说明简短有力,冲矢猜他也是像这样对部下下达指令,不得不说那副样子强势得很有魄力。

“有枪。”安室停顿了一下,清晰可闻地补充道,“当心。”

他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朝事件的中心奔跑出去,背影很快在五彩斑斓的圣诞街景与拥挤的人潮中消失不见。

冲矢目送他离开,然后背对着涌动的流光溢彩,朝刚刚安室指示的方向在暗巷中一路深入。他在周围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脉搏不合常理地快,血管中奔腾着难以置信且久久不退的兴奋,口干舌燥,仿佛刚刚被赋予心脏的弗兰肯斯坦。

他一手摸出了监听耳机戴上,抬头看向楼房间隙之中缓缓流动的窄小星空。

“我明白。”他听着另一头的人在人海嘈杂中穿行的急促呼吸声,渐渐合上他步伐的节拍,在心里回答了一遍,又笑着摇摇头用气声重复,“我当然明白。”

安室为使命奋不顾身奔走的背影如同一只决绝的头狼,但那双眼睛却从来都像少年般一尘不染。在那其中冰冻的火焰一面燃烧着强大的决意,一面又因恨意而爆发出激烈轩昂的生命力,而更深处则是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恐惧与愤怒,简直是为世界提供了一种美丽至极的死亡方式。仅仅是为了取自己的性命就能令他如此计划周密地疯狂、如此神魂颠倒地仇恨,这份执念的重量与它所能带来的未知险境一样让人着迷不已。

我当然明白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确信自己的心脏正在跳动呢?

作为猎物与狩猎者的较量却是如此令人兴奋得战栗,弹无虚发的银色子弹感觉哪怕是胸口被击中,暴露出一片血肉模糊,被撕成碎片,被生吞活剥,他都只能褪下层层伪装,用温热的血液去拥抱这个即使在暗夜中也能嗅出自己所在之处的完整黎明。

当他钻出寂静的小巷,在一片盛大的银河的微光下找到那辆刚启动的五十铃时,午夜的钟声正好为这个没有白色降临的晴朗日子铛铛敲响,一直传遍目不可及的远方。耳机里经过短暂的延迟,也隐约在喧嚣的角落和清晰的吐息中渲染开一片模糊的钟鸣。等到窃听器被发现,又免不了一场苦战。

但他能确定他也听到了。

“谢谢你的圣诞礼物,降谷君。”

赤井带着笑意喃喃道,抽出了腰间的手枪。

 

 

 

 

·1

 

有点淡。

降谷用小勺子舀出锅里的咖喱尝了一口,抓了一小撮盐洒进去,这下应该差不多了。他对着放在一边的花饰蛋糕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切了一颗草莓放了上去。

他瞟了一眼现在的时间,腾出一只手在毛巾上蹭了几下,在手机屏幕上拨出一个号码,开了免提。电话很快接通了。

“该到了吧?”

“饭要好了?”对面的说话声隔着电波有些毛刺刺的,听上去很远,“那可糟了,我现在还在成田机场……”

“哈?!!!”

他肯定是一下子拿开了听筒,声音更远了。每当玛丽来电话吼他或是说一些他不想听的内容,他也是这副一模一样的德行。

“……的楼下。”

降谷抬起头,越过厨房的窗玻璃,看到那辆不知道该说是夸张还是品味不好的红白相间的肌肉车在黑夜中依旧显眼,利落地倒进了停车位。车门打开,一大捧鲜花下面钻出了赤井半年不见的一张傻脸,还恨不能更傻地朝他挥了挥手。

降谷举起长柄勺隔空敲他的脑袋。他们都笑了。

 

-

 

赤井最终也没有获得去厨房帮忙的许可,降谷摆好最后一个盘子的时候,他正在对着窗边用剪刀一支接一支地修剪花茎,还没来得及脱掉外套。降谷用一只手叩叩桌面,他立刻把那一簇花用手箍起来扔进了花瓶。

“下次带一个大点的回来。”他在说花瓶。

“你就是带枯山水过来也只有深夜加班简餐招待,赤井搜查官。”降谷已经先坐下了,赤井才慢吞吞地拉开椅子,“他们怎么叫你来着?”

“日本国民料理,挺好的。”赤井可能饿了,看上去有点微妙地沉不住气。“长官。”

“行吧,请用,长官。”

“谢谢降谷先生。”

降谷翻了个白眼,风见要是知道FBI在学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赤井吃饭的样子意外地让人很有食欲,曾经一度推翻了降谷对于吃垃圾食品的美国人不懂如何品味料理的认知。虽然筷子用得是真笨,但他总有各种办法把眼前的东西吃到嘴(虽然总是会被降谷指责:不许用筷子扎肉丸!)。不过这更有可能是因为降谷单纯地喜欢看他卸下防备,像一个会为一顿好饭高兴一场的普通人一样狼吞虎咽的样子。这件事不能让赤井知道。

“我真的想知道你为什么能把咖喱做得这么好吃。”赤井半赞叹半无奈地说。他看到对面降谷诧异的表情,好像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我烧平了得有十几个锅。”

“我也真的想知道你做饭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想什么?”赤井不怀好意地挑起一边眉毛,把胡萝卜悄悄挑到一边,“想RX-7里的他要是知道我在他午睡的时候这么用功钻研料理,会不会愿意和我共进午餐。”

“让竞拍对象给你做饭,面子可真够大的。”降谷把那块胡萝卜戳到了他眼前,赤井不高兴地咬了一口,没嚼就咽下去了。

或许是降谷的目光停留的时间太长,赤井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每次近距离看你吃饭,都觉得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笨蛋。”降谷有点出神,或者是在掩饰失态,“再想想你那个所向睥睨的拽样,挺超现实的。”

“怎么,”赤井摇晃着玻璃杯,由于降谷随时可能接到召集命令,里面是橙汁,“吃喝拉撒也是人之常情。”

“刚进组织那会我还真的怀疑过,你会不会是注射了什么新研发药物的改造人,能不吃不睡连轴转三天,副作用是表情肌坏死。”

“嚯……波本倒是个栩栩如生的小坏蛋。”

“第一次见你在快餐店大嚼双层汉堡,给我稀奇得盯了好几眼。”

“哈。”赤井眼睛底下的皱纹更深了,光凭这一点就能知道他不是真的表情肌坏死,“那你在此之前觉得我在靠什么活着?”

“尼古丁和能量棒。”降谷不暇思索地说。

赤井这下笑了,还是肩膀狂抖停不下来的那种,直到降谷“哎,哎”连着敲了两下桌子,他才一边说抱歉一边重新端起了碗,但还在笑。

“我想问很久了,你当时怎么会知道我习惯的能量棒口味?还有饮料。”

没想倒赤井顿时一脸不知从何说起的纠结表情。“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赤井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花板,“可能是直觉上会在意的问题。你看,是不是经常能在热带乐园看到小孩向爸爸又哭又闹,我要的不是香草冰激凌,是草莓……”

“你对你自己的定位是不是太有信心了?!”

“举个例子而已,”赤井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由于含着饭说话立刻被瞪了,“我弄错的话你不会生气吗?”

“会,”降谷坦诚回答,“你弄对的时候我也生气。”

赤井不可置否地又吞了一口饭,然后好像很稀奇一样直勾勾盯着降谷的脸,突发奇想般地说:“我喜欢你吃饭的样子。看上去能把每一样东西都吃得很美味。”

“你要是更聪明点,应该直接夸我的手艺好。”降谷眼疾手快地又将一块被丢开的胡萝卜推到赤井面前,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最超现实的一点其实在这里:赤井挑起食来比小学生高明不了多少,但降谷不会说,否则赤井可能会动真格地耍赖。

“能够看到你吃饭我很荣幸,我很想一直看下去。”赤井露出了一个数年前难以想象的柔和微笑,“作为交换你也可以一直坐在看我吃饭最近位置的特等席。”

他该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很浪漫吧!都具象化地写在他周围的空气上了。降谷非常想夺过那支笔画上一个大大的叉,在旁边批注:臭不要脸;但他只是连眨了两下眼睛,直愣愣地说:“年卡打折吗?”

“亲一下,”赤井煞有介事,“终身荣誉会员。”

降谷嗤之以鼻,“太贵了!共进午餐权当白送吗?”

赤井委屈兮兮,“那我亲你。”

一颗草莓堵住了他,“擦嘴!”

 

-

 

碗洗了一半赤井就去接电话了,降谷刚擦干净手出来,就把他在窗边伸着胳膊把手机举得老远听筒冲外的举动逮了个现行,更过分的是对面明显还没说完赤井就哔地一声按下了结束通话。

无论见多少遍都一样好笑,降谷交叉着双臂靠在沙发背后看着他。

“玛丽。”

“祝你圣诞快乐?”

“祝你圣诞快乐,让我滚。”赤井抿起了下嘴唇,“从结果上来说没差。”

“还真敢说!”降谷哑然失笑,重要节日还能明目张胆这么剑拔弩张的也就只有赤井家了。

“嘿,”赤井的眼睛突然亮了,朝他张开了一只手臂,将整个怀抱坦露给他。“到我这来。”

降谷朝他走去。

他曾经想过恋爱的赤井也许与平时不苟言笑的外在相比放松和温暖一点,可没想到他能化成这样一大块蜂蜜糖,又像因为饲养得过于周全,本该威风凛凛却一味撒娇的大狼狗,甜得没有一点原则。在表现爱这方面,降谷与看似木然的他相比逊色和笨拙得不是一点半点,降谷早已自知,但也要怪对方太过不吝啬(还怪国籍!降谷气哄哄地想)。

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没有人能够预料到。曾经的痛苦、挣扎与仇恨的最终形态竟然是如此平凡到令人大跌眼镜、柔软到不可置信的模样。那些过往从来没有消散在风中,而是作为一切的基石不可动摇地根植在他们的每一个眼神接触、肌肤相亲、灵魂交汇的瞬间,像一张状似恐怖的蛛网绵密地兜住了他们,在挣扎逃离的苦旅中不觉已经无法分离地紧紧相拥。

“我想我们跳过了一个重要的步骤。”赤井搂着他,深深凝望的眼底是一片荡漾得像浅水海湾的绿。

“这里可没有条件给你烤火鸡,”降谷逗他,“还是说我们接下来该在壁炉上挂袜子了?你想给圣诞树的顶端放星星吗?”

“你可以试着向我许一下愿,我也是红的。”赤井终于看不下去他太过机灵的坏笑,拿鼻尖去蹭他的脸颊,“过几年胡子也会白。”

“圣诞老人也有绿色的!还有我不在好孩子列表上。”

“你在,”赤井很倔,“不在也可以。我假公济私一下,没准能紧急调过来一只泰迪熊。”

“我宣布你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失去信誉了,”降谷去揪他耳边的鬓发,发现那居然也有一点卷,于是玩了起来,“妹妹会伤心的,勤勤恳恳当一年好孩子还拿到假公济私用的礼物。”

“你知道?”

“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赤井不甘心得有点可爱,“我实在是藏不起来什么能让自己暗爽一下的秘密。我该做什么才能挽回一点信誉?”

“再安一次窃听器如何?”

“我错了。”

“认输得这么快!”

“我在了解自己这方面败给你心甘情愿啊。哎,别,别。”降谷这才放开手里揪着的那撮头发,突然争强好胜般地伸出手从后方环住了赤井的背。“明天教我做咖喱?”赤井再一次凑过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

“那个重要的步骤呢?”

“暂且按下不表。”

“我感受到你的执念了……但想要职业水准的降谷先生我教你?想得挺美啊。”

“是想得挺美的。”他小声嘟囔,“美到明天早上还想喝味噌汤。”

“美国长官可真难伺候。”降谷同样小声叹息,像是怕惊扰到全世界蹑手蹑脚钻进烟囱的圣诞老人,“但是日料,准了。”

他紧接着一阵接着一阵笑起来,以至于赤井吻过来的时候,那一口猝不及防的久违苦味呛得他眼角湿润。他边咳嗽边笑,边和赤井用力又急促地接吻,仿佛要把此生所有空缺的圣诞节礼物在对方的胸口全数融化成一摊能凝固成拐棍糖的甜水。这一次接触太过动情又太过深入,降谷在渐渐升高的体温中察觉到了一个丢人的颤抖。隔的时间与距离太过遥远,为这个忙碌中拼命挤压出来的相聚,他们实在是等得有些太久了。

“明天开始戒烟。”在双唇暂时分离的间隙,赤井见缝插针地说。

下一个漫长的亲吻中,语言能够化身为任何一个他们可能碰到的东西。降谷的手滑进了赤井执意不脱的外套口袋中,又被赤井早已等待在那里的指尖推了出去。开什么玩笑,什么暂且按下不表,降谷抗着议向内探去,我早就隔着衣服看清那个方形小盒子的位置了!零君,赤井商量般地用指缝迎上去,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掌,起码让我耍完这个帅……再等一下好吗?

“不好。”这次是降谷气喘吁吁地强行中场休息。

在终于到来的第三个吻中,他再没有机会考虑什么鬼点子了,只能在缺氧状态中迷迷糊糊地感觉赤井的手放开了他,再回来的时候,一个冰凉坚硬的环碰到了无名指指尖,像是被伊甸园中的毒蛇狠狠咬了一口,被灌注的爱意一路顺流而下,从每一根神经末端发酵溢出着饱满的泡沫,带着温柔的、注定无法逃离的宿命,牢牢地套住了他。

眼前的人是不是真正的圣诞老人已经不重要了。降谷的意识在夜晚中静静随雪花飘落而下,温暖地覆盖住亮着微光的城市。

他从来没有许过一个愿,但日本和平,万事诸顺;有人爱我,而好巧不巧,我也爱他。

 

 

·0

 

那是他自警校毕业以后度过的最拥挤最吵闹的一个平安夜。三个大男人在一个长沙发上挤作一团,在一团团血污浸染的报纸与堆满了的烟灰缸中互相推搡着,拿一副只有五十张的扑克牌玩着二十一点,由于无视规则太多次到最后干脆变成了接龙。

在酒精的催化下人的确会无原则地变得吵吵嚷嚷,莱伊甚至被逼着唱了圣诞歌,但没几句就因为五音不全而被无情地喝了倒彩,苏格兰还被更无情地揍了一拳。

“好痛!为什么要打我啊!”他委屈地吼道。

“不受伤不就不会痛了!”波本更大声地吼回去。

莱伊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不知道闹了多久,苏格兰突然站了起来,在差点又因为纸牌规则扭打起来的波本与莱伊头上举起来一枝不知从哪弄来的破破烂烂的槲寄生,可能是随手折断揣进衣服里的。面对着两束顿时安静下来的惊诧甚至惊恐的呆滞目光,他脸上浮现出恶作剧得逞的笑,但立刻被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两人掀翻在了沙发里。

“圣诞快乐!”他朝天高呼。

“苏格兰!”莱伊少见地低声怒吼了一句。

“你疯了!”波本摇晃他的肩膀,“你疯了!”

“可能不是今天,不是明天,”苏格兰醉醺醺地嘟囔着,抱着肚子灿烂地笑作一团,眼睛映照出只需几秒便又一次开始向对方亮出獠牙的两人。谁也没有听见他的话。




“但是总有一天你们一定会的。我保证!”

 

 

 

 

-End.

 

 

 

赶上了!!(没有赶上

圣诞节快乐!!!呀吼!!!

虽然说预计到这次可能会难产但果然还是迟到了还是有一点沮丧(…)由于废话连篇所以最终的产物就是这样一篇重点不明确 虽然很长但异常不完整的东西 光是阅读完毕就足够我给予您十二万分的感谢了!!!

这三个时期的断带真是强到我自己都无语不知道有没有好好表达出在不同的时期两人关系变化中的联系这样的主题老实说我都有点搞不清楚初衷了写着写着觉得在写啥呀这(… 但想要传达这种由分散到聚合的关系性的想法是没有变的!!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比起三个圣诞更像是三个起点:波本与莱伊在当时的立场中寻找到和解的可能性,冲矢正面暴露,以及求婚。他们只要对对方的看法产生疑问,几乎都在产生方向性的偏移,每一个动向都极易滑向“不可能”的一侧,直到认清本质。除去一切外在因素,这种从本能诱发的相互吸引是即使隔着千万层误解与敌视的玻璃也没法阻挡的!

That is flipped!

这一点景光早就旁观者清了!

另外作为诸伏の女在whisky trio的部分下的功夫是否有让您感受到呢 有就好了(…)

以上!后面废话也这么多真抱歉(…)再一次圣诞快乐!!!希望你看得愉快!!

请跟我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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